“小敏的爷爷只好借着夜色多次偷进礼园，他选择的入口是遗爱祠街上的防空洞。当他到达桐轩后，发现桐轩结构古怪，认为必有密室。经过多方勘察，终于找到进入壁后密室的办法……”
正是重庆本土畅销小说《失踪的上清寺》中这段有关鹅岭公园桐轩石屋的虚构情节，勾起了人们对那幢荒废在悬崖峭壁上的石屋的好奇心。那么，桐轩石屋究竟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它的主人——上世纪初的西南首富李耀庭又是如何发家致富的？石屋内曾经秉烛夜谈的风云人物最终何去何从？
踌躇满志的石屋来客
1911年的某一天，年逾古稀的李耀庭会见了一位远道而来的年轻客人。
那时候，他刚住进礼园不久。礼园（鹅岭公园前身）是他两个孝顺能干的儿子送给老爷子的礼物。对苏州园林情有独钟的二儿子李和阳，在山城重庆这座被称作鹅项岭的山头复原了自己的最爱，将满山松林与精雕细琢的园林打造成了李氏私家花园。
礼园落成之际，精通诗文的大儿子李湛阳请来大批文人雅士捧场，吟诗作赋，命名题点，辑成《礼园杂记》。礼园因此散发出浓浓书卷气息，颇讨老爷子欢心。
李耀庭将客人请进了礼园。当宾主漫不经心游览到嘉陵江畔崖壁上的桐轩时，客人对眼前这幢小小的石屋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兴趣。
罗马风格的石柱拱门两旁，是硕大的镂空石雕花窗，花纹便是“桐轩”二字的篆体，再往两旁的花窗是同样的镂空石雕，分别刻画着早期最朴素的民主思想——“互助”“博爱”。
踱进拱门，客厅正中横着一张敦厚结实的长方形石桌，正对大门的石壁上刻着清王朝版图。面对大门的右侧石壁上刻画着世界地图，左侧则是石刻的节气图。偏安重庆一隅的这样一间小小石屋，何以能胸怀天下？
年轻的客人陷入了沉思。
那一晚，李耀庭和两个儿子在石屋设宴为客人洗尘。宾主相谈甚欢。
蔡锷的重庆往事
多年后仍然屹立嘉陵江峭壁上的“猿公石”应该不会忘记那个无眠之夜。
那一夜，松涛如诉，嘉陵如歌，星云如梦。
李耀庭父子的盛情与胸怀，激活了年轻客人掩藏已久的家国梦。即将而立之年的蔡锷拍桌长叹，胸中涌起万般感慨。他想到了自己此去云南的使命与责任，想到了国家正在经历的动荡与战乱，想到了还处于萌芽之中的民主与革命。
第二天，蔡锷独自徘徊在桐轩石屋外的长廊上，眺望悬崖下嘉陵江上的百舸千帆，聆听不绝于耳的阵阵松涛，最终，他的目光锁定在山崖小径旁一块狰狞的怪石上。良久，他低声吟出了这样一首诗：
猿公穷坐万松巅，日日江头数过船。
赤县飞腾经一瞬，青萍化去忽千年。
昔闻巴峡连巫峡，凄绝崖边与路边。
坐忘天均冥失语，碧秋瑶月几回圆。
回到桐轩，蔡锷给这首诗取名《咏猿公石》。而那块巨石，因此得名“猿公石”。5年后，年仅34岁的蔡锷在云南发动讨袁（世凯）护国战争，一战成名。是年11月8日，蔡锷病逝于日本福冈大学医院。
不知道李氏父子闻听将军死讯时有何反应，传说中将军的红颜知己小凤仙为他送去这样一副挽联：九万里南天鹏翼，直上扶摇，怜他忧患余生，萍水姻缘成一梦；十八载北地胭脂，自悲沦落，赢得英雄知己，桃花颜色亦千秋。
鹅岭之巅，两江之上，空留下蔡锷“侯千古而无对，览两江之双流”，绝唱千古。
桐轩主人的创业之路
桐轩石屋的客人除了大名鼎鼎的蔡锷，晚清第一词人赵熙，四川报业第一人宋育人，孙中山先生的战友熊克武等，均是李家的座上宾。一届富商李耀庭和他的儿子，究竟有什么样的魅力将这样的时代精英吸引到礼园，聚集到桐轩？
云南人李耀庭出身昭通一贫苦家庭，早年曾做过著名茶马古道上一名寂寂无名的赶马人，靠贩盐发迹，成了昭通首富。
俗话说，时势造英雄。“暴发户”李耀庭就赶上了这样的时势。当地法国人因为修滇越铁路向清政府要钱，清政府却因国库空虚拿不出，法国扬言要动武。
李耀庭捐出一半身家，帮清政府解了难。慈禧太后感念“诰封”，因此人称“李大人”。后来八国联军入侵北京，老佛爷逃到西安，李大人再度慷慨进贡银两，更得太后宠信，人称“在野相爷”。
1880年，李大人作出一个对自己和对重庆都很重要的决定，到重庆办起了“天顺祥”私人银行。因为与朝廷的特殊关系，“天顺祥”的业务当然受到关照，迅速在当时全国18省中的15省开满分号。李氏家族的产业由此也飞速蔓延，丝厂、川江轮船公司、自来水公司、烛川电灯公司等均成为旗下产业。广泛投资实业的同时，李氏也涉足传媒，资助宋育人办起来重庆历史上第一张报纸——《渝报》。
1904年重庆总商会成立。当时已年近七旬的“西南首富”李耀庭被公推为商会总理。
李氏父子的财富人生
虎父无犬子。李耀庭长子李湛阳，留日海归，同盟会骨干，担任过重庆蜀军政府财政部长；次子李和阳，同样是留日海归，孙中山先生的追随者，曾捐银三万两作“肇和”舰起义经费。
李氏兄弟在投身革命同时，也创造了财富传奇。他们修通了牛角沱到老鹰岩的马路，买下蜀通、蜀亨、蜀和3艘轮船直航上海，还买下太平门和寸滩码头。那时的重庆，几乎没有什么产业与李氏父子扯不上关系。
1906年，李耀庭七十大寿，从上海买来100千瓦蒸汽直流发电机一台，他家的寿堂和戏台亮起了重庆第一盏电灯。两年后，李氏父子创办了“烛川电灯公司”，为重庆上下半城供电。1929年，公司的一台发电机毁于大火，致重庆举城电力不足，居民每晚限时供电。有人因此作打油诗一首：远看是盏灯，近看还是灯。为啥灯不亮？因为是电灯。
拥有如何传奇人生与惊人财富的李耀庭在入住礼园不到一年便寿终正寝，享年76岁。
百年过去，李氏父子的财富与他们的传奇人生都已成为传说，唯有两位孝子送给老爹的私家花园依然草木繁茂。盛夏来此，置身于石屋之内，已觉凉爽不已。偶然吹来的丝丝凉风，更让人顿感惬意。透过树影，还能远眺嘉陵江与对岸的风景，真不失为一个消夏纳凉的宝地。
传奇故事终将落幕，唯有鹅岭公园的榕湖、绳桥、宜春楼、飞阁与石屋桐轩淡定如故，见证时空变换与人世无常。
文/苏槿
图片来源于微渝中公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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